颜德馨临床运用水蛭的经验分享

颜德馨老中医，常以水蛭一药，祛除瘀血，治疗疑难痼疾，屡获良效。

水蛭生用，留在逐瘀

　　水蛭，味苦咸腥，性平微寒，主入肝、膀胱两经，具有破血瘀、散积聚、通经脉、利水道等功力。其散瘀力颇强，如近贤张锡纯氏谓：水蛭“破瘀血而不伤新血，专入血分而不伤气分”。颜师对此说，倍加赞可，故常以水蛭一味，主治瘀血所致的各种病症，使气血调和，达到症消病愈之目的。

　　颜师应用水蛭，均以生水蛭粉吞服法，其用量少则每日1克，多则每日6克。宜生用者，乃取水蛭破血逐瘀之力，若经加热炮制，其功效大减，几无活血散瘀之力。服用时可装入胶囊，以除其腥。以生水蛭吞服，治疗疑顽宿疾，每每应手取效而无副作用。

　　中医医案-巨肢症案：患者王XX，女，19岁，自幼患左前臂及左手背血管瘤，尺骨中、下段增粗，尺桡远端关节脱位，诊断为巨肢症，经多次会诊，均认为左前臂已无法保留，动员尽早截肢，患者及家属不忍手术截肢之苦，遂请颜师诊治。诊见患者左前臂粗大肿胀，前臂周长为39厘米，手背周长为28厘米，患肢肤色紫暗，青筋暴露，局部疼痛难忍，伴有头昏乏力，自汗不已，脉弦细，舌质红偏暗，苔薄净等症。证属瘀热交滞于络，随气凝结，气血乖违，留而成瘤。给予清热化瘀，软坚化瘤之剂，另吞生水蛭粉每日两次，每次1克，服药十天后，症情显见减轻，患肢肿势见消，疼痛亦除。继以生水蛭粉1克，每日两次吞服，连续治疗一年余。复查左前臂周长缩小至26厘米，手背周长减至24厘米，患肢温度正常，功能恢复。随访时，患者已工作两年，症情稳定。

审证用药，中病即止

　　凡用水蛭，必审证而用药，宜中病而即止;有瘀服水蛭，无瘀勿滥施。此乃颜师临床应用水蛭的基本经验。

　　颜师临证，对久病入络之瘀血，或新病骤成之瘀血;无论是气滞所致的瘀血、气虚而成的瘀血、血热煎熬成块的瘀血、寒邪凝结成块的瘀血，均择用水蛭粉吞服治疗。临床见巩膜有瘀丝磊磊，或见瘀斑、瘀块，或眼睑暗黑、青紫，或口唇色紫、发黑，或皮肤色素沉着、粗糙，或肌肤甲错、青筋暴露，或毛发枯黄脱落，或舌质紫暗、舌有瘀斑，或舌下系带色暗、血管怒张、色紫、充盈，或指端粗大、指甲暗黑，或癥瘕积块，或痛如针刺、痛有定处等等，均为瘀血之体征。亦可以将血液流变学测定、甲皱微循环观察等实验数据，作为瘀血之佐证。临床依此，可予水蛭逐瘀血。

　　中医医案-硬皮病合并肝损害，肝硬化腹水案：患者曹XX，女，65岁，住院号：113905，患者入院时全身皮肤板滞紧硬，肤燥且痒，肌肤甲错，面色黧黑，光亮似革，表情淡漠;腹部胀满，右胁作痛;腹膨如鼓，腹壁青筋暴露;小溲短少;肢体浮肿，下肢按之如泥;纳呆泛恶，口干，便艰;舌质红，边有紫斑，舌下系带紫暗：脉弦细、小数。实验室肝功能检查，麝香草酚浊度试验12单位，麝香草酚絮状试验(++)，脑磷脂-胆固醇凝絮反应(++)，血清总蛋白3.9克，白蛋白1.9克，球蛋白2.0克,白蛋白与球蛋白比例为0.95:1，尿蛋白(+)。经用西药治疗无效而入院。入院后先用健脾利水、攻补兼施诸法，继以膈下逐瘀汤加减等治，均告罔效，遂请颜师诊治。颜师认为：患者病程已久，瘀积颇深，当以逐瘀峻药，始能散其瘀积。故以原活血利水方药中，加服水蛭粉1.5克，日服两次。服水蛭粉一周后，患者突然便下紫黑色血块一百余毫升，此时，有人力主以止血剂，以防患者大出血，颜师以为不然，指出便下瘀血，乃药已中病之佳兆，不必惊恐，更不宜用止血剂，以致再使瘀血内积，仅停止水蛭粉内服，此后未见继续出血，而少腹拘急，右胁疼痛诸症顿失，尿量亦见增多，腹水、肢肿渐见消退。后以柔养肝肾、健脾益气、活血和血之剂调治。一月后，患者颜面、肢体皮肤均见柔软，面部已显表情，腹水消失，复查肝功能大有好转，血清总蛋白提高至4.5克，白蛋白为2.7克，球蛋白为2.2克，白蛋白球蛋白之比为1.22:1，病情稳定而出院。

配伍得当，其效尤卓

　　颜师常谓：“证有虚、实、寒、热之异，病有脏腑、经络之别，瘀有新、久、轻、重之分，凡治瘀症，必先明此理，水蛭虽有逐瘀之力，若不加辨证，不重配伍，则获效甚微，甚则犯虚虚之弊。”故常以化瘀十法，合理配伍，随症应用。其法活，其效卓，实为后学之明鉴。

　　颜师的化瘀十法，均以水蛭等活血化瘀之品，配伍不同药物。各按其不同功能而命名：配伍柴胡、积壳、降香、小茴香等，称为理气化瘀法;配伍附子、桂枝、吴萸、细辛等，称为散寒化瘀法;配伍银花、连翘、丹皮、广犀角等，称为清热化瘀法;配伍马钱子、地龙、全蝎、地鳖虫等，称为通络化瘀法;配伍黄药子、海藻、昆布、穿山甲等，称为软坚化瘀法;配伍大黄、积实、厚朴、莱菔子等，称为攻下逐瘀法;配伍参三七、土大黄、蒲黄等，称为止血化瘀法;配伍黄芪、党参、白术等，称为益气化瘀法;配伍生地、地骨皮、鳖甲胶、龟板胶等，称为育阴化瘀法。凡此配伍十法，疗治疑难顽杂诸症，多能获效。颜师对王清任血府逐瘀汤推崇备至，故其立法处方也仿王氏，而多配伍桔梗、积壳、牛膝三药，使上、中、下三焦上下贯通，气和血活，充分发挥水蛭等药的功效，并视瘀血部位不同，适当配伍引经药，以引药力直达病所。

　　中医医案-狐惑病案(口、眼、生殖器三联综合征)：陈XX，男，42岁，住院号：140598，患者平素喜好游冰，水湿之邪浸溃于里，久而湿盛化热，湿热渗入经脉血络，致阴血凝结，四肢前臂、手背、足背等处散发结节性深静脉炎，有大小不等红斑十余枚，按之坚硬如豆，疼痛异常，手臂静脉注射穿刺点红肿化脓;口唇、舌体多处溃破;两眼伴发虹膜睫状体炎，视力显著下降(0.2)。曾在江苏、上海等地诊治，迭进中药甘草泻心、龙胆泻肝等汤方，并用大剂量激素，均告无效，遂住我院中医科治疗。颜师诊其脉弦紧而数，舌质红，苔黄腻，辨证为湿热毒邪挟瘀，法拟活血、凉血、清热、利湿。用水蛭粉1.5克口服，日服两次，配伍生地、银花、赤芍、丹皮、水红花子、金雀根、徐长卿、加入牛膝引经，药后五日，各处静脉结节基本消散，疼痛亦除，浅表结节红斑渐见消退，静脉穿刺化脓点亦趋向愈。继用原法三周，患者体征悉除，视力好转，复查视力为0.6。症情控制，带药出院。门诊随访，至今年余，症情稳定，已工作。

瘀有新久，攻分缓急

　　颜师认为：“新病瘀血多实，宜峻剂攻瘀，祛瘀务净，以免残瘀羁留，造致后遗病症;久病之瘀多虚，宜峻药缓攻，缓缓图之，以免攻伐太过，耗伤正气。”临床对新久瘀血，颜师皆用水蛭逐瘀，所不同者，新起之瘀血，首用足量，使瘀血化散，然后渐次减量，以祛残留之瘀，瘀血化净，气和血平。而久病瘀血初用水蛭，宜以少量，待有动静，渐次加量，使瘀结之凝血，缓缓消散，达到气血调和。

临床验之，每每得手

　　中医医案-中风案(脑血管意外)：甄XX，男，77岁，住院号：102638，患者素体肥盛，有高血压史十余年，入院当日因恼怒而突然昏厥跌仆，不省人事，经急诊处理后，方始苏醒，但嗜卧沉睡，口眼歪斜，舌强语蹇，左侧肢体不用，面恍唇紫，喉间痰声曳锯，脉细滑有力，舌淡红、苔白根微腻。送中医病房后，以苏合香丸等开窍。次日神清，面红唇紫，颜师认为，患者系肝阳挟瘀浊横窜暴涨，上蒙清窍，窜走经络，瘀浊阻于络脉所致，当以峻药逐瘀，予口服水蛭粉一日两次，每次2克，并配伍平肝潜汤，豁痰开窍之剂煎服，经治五日，患者口能言语，目能开合，左侧肢体感觉恢复，手指能动，此乃瘀阻已有散化之象。继予水蛭粉一日两次，每次1.5克治疗，连服半月，患者能挟杖行走，出院后，予水蛭粉1.0克，每日两次继续服用，以祛未尽之瘀。门诊随访一个月，诸症悉除，再以水蛭粉每日吞服1克善后。

中医医案-水气病案(慢性肾炎，肾病综合征)：王XX，女，54岁，住院号：68047，宿有慢性肾炎史，反复多次住院治疗，此次因全身浮肿而收住中医病房，患者面目、腰背、下肢明显水肿，皮肤光亮，按之没指，腹胀纳差，恶寒尿少，面晄无华，形神疲惫，脉细小数、重按无力，舌质紫暗且胖、苔薄根微腻，实验室检查：尿蛋白(++++)，24小时尿蛋白定量8.07克，血液流变学示：血球压积46%，全血比粘度5.34，还原粘度9.43，血浆比粘度2.0,红细胞电泳时间24.04秒，各项指数均异于正常，提示有瘀血指征。颜师认为，患者属脾肾阳虚，水湿停聚，病久有瘀，瘀血阻滞，有化热之势，为虚中挟实之证。若温补脾肾，则瘀血得温热之气而难化，反致瘀血加甚，与病无益反有害;若峻剂攻伐，逐瘀活血，犹恐正气愈虚，有犯虚虚之弊。故以益脾肾中寓逐瘀之意，先予口服水蛭粉1克，每日一次，峻药轻用，缓缓图之，佐以本院自拟方益肾汤(党参、黄芪、太子参、生地、白术、茯苓、巴戟天、补骨脂、胡芦巴、鸡内金)补益脾肾，用药一周，尿量有所增加，水肿有消退之机，瘀血有松动之势，仍按原法，加大水蛭用量为每日两次，每次1克，药后症情好转，以后每周增加水蛭粉用量，至一日吞服4.5克。一月后，水肿全部消退，精神亦振，腹胀除，胃纳可，诸症消失，复查各项指标，尿蛋白(士)，24小时尿蛋白定量2.5克，血液流变学检查，血球压积37%，全血比粘度4.11，还原粘度7.5，血浆比粘度1.73，红细胞电泳时间20.02秒，各项指标显著好转，出院后门诊随访，已经上班工作，一年余未见复发。以上有关水蛭的中药验方内容由胡泉林，周晓燕提供